大戰過后,軍營狼藉,血腥彌漫。舒愨鵡琻但即便如此,也抹殺不掉那人靜靜而立的清華豐姿。
容景,天下獨一無二的容景。
也只有容景,才能牽扯云淺月的心,才能讓她歷盡千辛萬苦從鬼門關拉回一條性命,才能讓她不計萬里奔波,日夜趕路,只為回來找他。
他是她一生的魔障!
他也是她一生的依靠!
她從來就是為他而來!
短短的幾步路,似乎被拉長很遠,即便她靈術高絕,輕功絕頂,但依然覺得極慢。
容景立在軍營門口看著她,時間似乎在他身上停住不前,他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看著那抹紫色的身影從天邊飛來奔向他,眸光一眨不眨。
這一刻,說不出是什么情緒,那綿長的思念,那刻骨的記憶,那幾乎讓他瘋魔的相思,那日夜期盼的心情,那曾經看不見天日的絕望,都忽然變得風輕云淡,不值一提。
知道她活著,不信天命的他第一次感謝上天的厚待。
知道她回來,他壓制住相思想念,第一次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
知道她踏上這片土地,他恨不得她立即出現在他面前。
今日,終于等到了!
她終于回來了!
那熟悉到刻骨的身影,牽扯著他全部的心魂。
若說這個世界上什么人能將他的心占得滿滿的沒有一絲空隙,獨獨云淺月莫屬。
他想上去迎她,但腳像是生了根一樣,不受他控制,他這樣自制的人,從來沒有什么事情不能掌控,但偏偏在她身上一切都有變數。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近。
一近再近。
大約有十丈距離的時候,云淺月忽然飄身而落,停在了十丈距離之外。
她依然是一身紫色軟煙羅,依然是舊時的容顏,依然是一年前離開時的清瘦,但是終究是有什么不一樣了。以前的她,眉眼雖然笑著,總有著化不去的輕愁和無奈,尤其是專注地看著他的時候,那不經意泄露出來的眷戀和飄渺如今已經不見。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清麗溫柔的容顏。
四目相對,兩雙眸子看得清又看不甚清。
須臾,云淺月一步一步地向容景走去。
四周靜寂,她的腳踏在地面上,發出輕輕淺淺的聲音,血腥似乎遠了,軍營似乎遠了,身后馬蹄隊伍的踩踏聲似乎遠了,這天地間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
云淺月剛走兩步,容景忽然動了,月牙白身影一閃,頃刻間就到了她的面前,她腳步還沒站穩,便被他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熟悉的如雪似蓮的清香撲面而來,幾乎壓得她透不過氣來。但是這樣的懷抱她在這一年里思念了千萬遍,尤其是寒池下在鬼門關徘徊之時,更是想得心肺皆碎。
云淺月瞬間淚水迷蒙了眼簾。
一切的準備和設防都不及他的懷抱!
她想著玉子夕說對了,她一遇到容景就會忍不住嬌弱,容凌是否會笑話她,她也不管了。即便被他抱得緊,緊得幾乎都疼了,她卻不想推開,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懷里。
這一刻,是如此心安!
“云淺月,云淺月,云淺月,云淺月……”容景低低輕喃,隨著他每出口一句她的名字,他的手臂都一再收緊,一緊再緊,似乎要將她嵌入身體里。
云淺月在這一聲聲呼喚中覺得心都碎了,萬千人海,她愛上他,被他所愛,她筋脈盡碎,續骨接脈,九死一生,似乎只為了聽他喚一聲她的名字。
“你可知我想你想得有多苦?等你等得有多苦?幸好……”容景聲音低啞,似乎胸腹中有無限情緒積壓不得散出,他眼前已經模糊不清,他將頭低下,深深地埋入她頸窩,“幸好上天厚待我,幸好你回來了。”
云淺月感覺他頸窩一抹潮濕,克制的感情轟然崩塌。
這是容景啊,世人眼中云端高陽,王侯無雙的景世子,她和他鬧過無數脾氣,最折磨的人時候無非是他在馬坡嶺再她面前血祭精魂,刀劍刺破心脈,掉下溝壑,她回到他身邊,那個時候,只見他淺淺笑對著她,卻不曾見過這般,這般……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云淺月再也受不住,忽然用力,一把推開他,對他大怒,“不許你……”
容景不等她話落,忽然低下頭,將她吻住。
云淺月話音戛然而止,眼前瞬間空白,一切的話語和感情被他堪堪擋住,如洶涌奔瀉的潮水瞬間被關了閘,如此的淬不及防又理所當然。
唇上傳來細微的刺痛,云淺月心神一醒,想起這里是什么地方,想起軍營內外的士兵和跟隨她回來的隊伍,想起……
她用力推他,卻推不動,剛要發急,他忽然放開她,將她攔腰抱起,瞬間離開了原地。
云淺月怔了一下,回過神來,他已經抱著她進了軍營,飄身落在了中軍主帳門口。
“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準來打擾。誰來打擾,軍規處置,不必過問我。”容景低啞的聲音對守在門口的人吩咐。
“是!”軍營門口傳來兩聲鏗鏘有力的聲音。
容景不再說話,抱著云淺月進了中軍營帳內。
云淺月還沒來得及看清中軍營帳內的情形,一陣眩暈,人已經被他放在了大床上。
簾幕垂下,羅裳輕解。
云淺月想說什么,卻被他吻住,任狂潮淹沒,什么話也說不出口了。
情天幻海,帷幔搖搖。
情潮起,一發不可收拾。
云淺月迷迷糊糊地想著她還沒告訴他容凌的事情,但又想著不是她不說,是他不給她說的機會,等見到容凌可別怪她不說。
一夜情濃,任何語言都蒼白不抵帷幔內深深纏綿。
云淺月最后累得沒力氣昏睡過去。
容景擁著她,眼睛一刻也不離她,似乎生怕一眨眼他又是在做夢一般身邊不見她。
午夜,外面傳來孩童的啼哭聲,極具響亮。
容景皺了皺眉,并未理會。
不多時,啼哭聲止住了,他閉上眼睛,慢慢卷起睡意。
這一睡便是一日夜。
軍營里從午夜的時候傳來孩童的哭聲后再未傳出絲毫動靜,分外寧靜。軍營內的士兵各守其職,哨兵,巡邏,井然有序,分毫不曾懈怠。
云淺月這一覺睡得沉,從離開容景身邊,她從來沒有一夜睡得如此踏實。感受她在他身邊的氣息,便從心底深處升起歸屬和滿足。
容景這一年來,更是沒有一日好眠,哪怕是在得知她平安無事的時候,也是心不安穩。如今和云淺月一樣,睡得極沉。
云淺月悠悠醒轉,睜開眼睛,帷幔地光線昏暗,她怔了怔,微微偏轉頭,便看到容景正看著她,眼睛是那種永遠看不夠的眸光,一眨不眨。她心下被暖意和柔情填滿,不禁對他露出笑意,嗔道:“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想看著你。”容景眸光沉浸上一絲笑意。
云淺月動了動身子,伸手撫上他眉眼,手下的觸感菱角分明,她心疼地道:“我離開的時候你的紋理可沒這么深刻。”
容景伸手抓住她的手,低聲道:“一年了,總會有些變化。”
云淺月想著是啊,他們分離從沒有如此長過,一年的時間到如今,想想都不敢回首。她艱難解毒,他等待得煎熬,她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總歸我還是活著回來找你了,比起一生一世在一起,這一年也不算什么。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上天厚待你我。”容景微微傾身上前,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云淺月身子微微顫了顫,想起情天幻海的纏綿,臉不由潮紅,輕聲埋怨道:“你也真是,如今軍營內外的人怕都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容景笑看著她。
“明知故問。”云淺月美眸流轉,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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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容景心神一蕩,將她抱緊,輕輕嘆息一聲,有一種壓抑的克制,“云淺月,你再如此神態,我又忍不住了,你可別怪我不知節制。”
云淺月偏轉頭,用手捶了他一下,惱道:“上官茗玥說對了,果然你就會欺負我。”
“不許說他。”容景忽然板起臉。
云淺月挑了挑眉,好笑地看著他,“為什么不許說他?他為了我辛苦解毒,靈術都耗盡沒了,如此可是大功,怎么得罪你了?”
容景輕輕哼了一聲,“為何你明明醒來了這么久不回來?”
云淺月想著她是想回來,恨不得插翅飛回來,奈何當時懷著容凌,根本動不了身,這可怪不著人家上官茗玥,她立即解釋道:“不是因為他,是因為……”
“不想你說他。”容景捂住她的嘴,對她柔聲道:“你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們好好說會兒話好不好,不提他。”
云淺月住了嘴,不能說話,只能點點頭。
容景放開她,摸摸她的頭,語氣溫柔得如化了的水,“真乖。”
云淺月忍住要踢他的情緒,拿掉他的手,看向外面,問道:“什么時候了?”
“我們睡了一日夜,如今已經申時了,再過兩個時辰,天又會黑了。”容景話落,對她道:“不過黑了也好,我們再接著睡。”
“再睡的話更會讓人看笑話。”云淺月嗔他一眼。
“他們只敢看著,沒人敢笑。”容景看著她,如玉的指尖撫摸她的眉眼,“我日日盼著你回來,天下人都知道我想你得很。”
云淺月臉上染上了紅霞,想著是沒人敢當面笑,但是背后一定會笑。
“倒是比以前有很多變化,稍顯豐腴。”容景的手從她臉上滑下,攬住她的腰,似乎丈量了一下,低聲道。
云淺月想著生了孩子的女人與沒生過孩子的女人哪里能一樣?如今一日一夜了,不知道容凌怎么樣了,想到此,她便躺不住了,推容景,“起來了!”
“不起!”容景搖頭。
云淺月看著他,“你真不起?”
“不起!”容景手不動,緊緊攬住她,溫聲道:“你也不準起!”
云淺月想著他還不知道容凌吧?若是知道的話如何還能在這里躺得住?對他道:“起吧,我……”見容景對她挑眉,本來想說的話吞了回去,改成,“我餓了!”
容景當即對外面喊,“將飯菜端進來!”
“是!”外面立即有人應了一聲。
云淺月嘴角微抽,立即道:“容景,你還嫌我們在帳子里待的時間不夠長嗎?飯菜也要端進來,你臉皮厚我,我可不及你。我要起來。”
“穿了衣服稍后還是會脫,不如不穿。”容景抱著她不讓她動,“你乖一些,我今日晚上就讓你好好休息。否則……”意思不言而喻。
云淺月無奈地看著他,心里忽然升起惡作劇,他都不急著見兒子,她急什么?不是她不告訴他,是他昨日沒給她機會說,今日又太霸道不讓她說,又不讓她起床去找孩子。想到此,忽然不急了,反正有玉子夕在,有夜天逸在,有沈昭在,有墨菊、墨嵐、凌蓮、伊雪、青裳、弦歌等人在,十個容凌也能看得好好的。
容景見她安分下來,嘴角微微勾起。
“如今的戰事什么樣了?”云淺月看著他勾起的嘴角,想著她其實心里也和墨菊等人一樣,也想看他見到容凌后的是什么模樣,更何況如今已經過了一日一夜了,他如此黏著她,卻不知道他的孩子就在這軍營里,想想也有些好笑。
“昨日一戰,夜輕染折損了帝師一脈在我手中,我攻下了云城,他退回了天圣京城。”容景輕描淡寫地道。
云淺月一怔,“你用什么折損了帝師一脈?”夜輕染該不會如此輕易敗北才是。
“南疆王室所有隱衛覆沒的代價。”容景道。
云淺月看著他,“葉倩將南疆王室隱衛都給了你?”
容景搖搖頭,“葉倩救活了云暮寒,醒來之后便來了云城,她找夜輕染算賬,在我和夜輕染交戰的時候,不聲不響地動用了南
疆所有隱衛,帝師一脈和自小訓練的南疆隱衛對抗上,兩相傾覆。因為這個先機,我贏了云城,夜輕染敗走,葉倩以從今以后再不能開啟咒術為代價,算是報了云暮寒之仇。”
云淺月輕噓了一聲,“如今葉倩在軍營里?”
“她昨日達到目的后,說不想見你,立即啟程回了十里桃花林了。”容景看了她一眼。
云淺月從玉子書口中知道云暮寒的事情,即便不從玉子書口中聽說,她這么多年也清楚早晚有朝一日云暮寒會有他的因果。一局棋,千軍萬馬,不止一個棋子,自然也不止一個執棋之人,更不止一幕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幕戲,同時也活在別人的戲里。容景是,她是,夜輕染是,葉倩是,夜天逸、云暮寒、西延玥等人都是。
沒有對錯,只有因果。
夜輕染既然游歷在外七年,她到過南疆,到過南梁,到過北疆,到過許多地方,又怎么可能查不到南凌睿和云暮寒的身份?
南凌睿一直被南梁王她的舅舅保護得極好,他夠不著沒有機會下手,只從葉倩身上入手,奪了胭脂赤練蛇,其實也想因此牽引南凌睿,但是南凌睿果斷棄了葉倩,與葉倩斷了牽扯,脫離出了萬咒之王事件,沒波及南梁和他,恐怕令他沒想到。
但是云暮寒便不同了,云暮寒就在天圣,就在云王府,是云王府世子,這個身份注定從互換的那一日就擺脫不了。即便如他所說,他是心甘情愿被他的父王和帝師安排做了云暮寒的,但是為什么會心甘情愿?多少人沒有理由會背離家國,背井離鄉,離開父母和生養之地來到千里之外去做另一個人?
所以,必有緣由。
他是南梁太子,雖然十歲,但也已經智滿了,況且從小生長在皇宮那樣的地方,十歲也可以彈指就有了算計和心思,他的心思雖然不及南凌睿,但是未必比別人少。南疆諸多皇子,皇室的大染缸里哪里有什么兄友弟恭?后宮爭寵,朝堂腥風,皇子們也有爭斗,明里暗里。他離開天圣的那一天,未必沒有看透什么事兒,或者未必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回去。
既然有心思,就能被知道的人有縫隙可鉆,夜輕染絕對是那個能透過某些事情分析出利弊,將人的心思掌控在手中的人。所以,若是背后有什么協議或者威脅籌謀也不算新鮮。
“云暮寒也算是心里有你這個妹妹,他受夜輕染左右,也無非是為了你。”容景聲音聽不出情緒地道:“否則還有什么人和什么事情能讓他不顧及葉倩和她肚子里的骨肉?”
云淺月打住思緒,微微沉默。
“云暮寒收到了夜輕染一封信,信中只寫了你的名字。”容景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云暮寒也是聰明人,夜輕染是給了他一個選擇,信中的意思被他參透,說的是有你沒他。他知道你的身上種了情毒,若是夜輕染使什么手段,你當時生死未卜,一切都難以預料。所以,他便心甘情愿受了他的威脅,這也是情理之中。”
云淺月想著云暮寒對她是極好,也許以前有什么心思,但是從她啟動鳳凰劫后,從清婉公主死后,從他選擇葉倩后,便徹底地打住了。但有些棋已經走出了,終是無奈。
“葉倩恨夜輕染,將他帝師一脈傾覆,將他逼回天圣京城,算是報了前仇舊恨,但是她也惱恨你,不能將你如何,所以只能離開了,她讓我告訴你,以后你與云暮寒一輩子都別想再見,他既然選擇死,就活著也當死好了。”
云淺月微微抿起唇角。
容景看著她道:“葉倩是拿她腹中孩子的性命換回了云暮寒,她恨惱也是應該。云暮寒能夠不死,但是如今還昏迷不醒。葉倩能撿回一命,又報了仇,但是卻因此廢除了南疆咒術,南疆王室算是絕了根源。這與南疆王對她的期待大相徑庭。她選擇了云暮寒,的確是用生命保住了他,也與你當初將云暮寒交到她手中時的結果做到了不負卿意,殊途同歸。他們從此隱世,安安平平,不想被人叨擾,也未必不好。你無需傷心,或者因她的話介懷。”
云淺月笑了笑,搖搖頭,“我介懷什么?每個人都各有緣法。云暮寒和葉倩如今只是他們的緣法罷了,云暮寒對我的好我會記得,只要他從今以后幸福就好。”
“葉倩如此破釜沉舟,云暮寒遇到她也是幸運,他們自然會幸福。”容景道。
“一朝卸去榮華,他們以后可以泛舟碧波了。”云淺月輕輕感嘆一句。
容景看著她,眸光有幾分幽幽,“可惜
你我,將來被牢籠困住,怕是還不及他們。你喜好自由自在,天山踏雪,碧海泛舟,我恐怕不能為你做到了。”
云淺月忽然笑了,搖搖頭,“怎么會不及他們?吾心安處是吾家。只要你我在一起,無論是在哪里,我都覺得好。這么多年,天下哪里我沒去過?還有什么我沒看過的風景?大難歸來,又怎么會再向往外面?我如今所思所想無非是只要你在我身邊,就是世界上最好不過的事兒。上天已經如此厚待我們,不該再奢求太多。”
容景莞爾,輕輕彈了彈她鼻尖,舒了一口氣道:“我這是得到了什么寶貝?天上地下獨一無二,也只有一個你讓我患得患失恐怕讓你過得不如意。”
云淺月輕笑。
“罷了!這的確已經是最好,你說得對,再不敢貪心太多。”容景笑著吻了吻她。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聲音,有些低,“世子!膳食……”
“端進來!”容景打住外面的話。
外面的人無聲片刻,低聲道:“東海二皇子劫走了您的膳食,屬下……”
容景蹙了蹙眉,問道:“玉子夕?他沒飯吃來搶我的飯?”
外面的人又無聲片刻,似乎斟酌了一下道:“他不是沒飯吃,只說不讓您吃,讓您繼續睡吧,最好……”
“最好什么?”容景挑眉。
外面的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如實稟告道:“說您最好和世子妃睡到天荒地老,那么小容……小公子……嗯……就歸他了,說您不喜歡他,多少人喜歡他,惦記著他呢!”
容景不明所以,眉頭蹙緊,似乎有什么不解,將外面人的話過濾了一遍,以他聰明的心思第一時間找出關鍵點,問道:“小公子是什么?”
云淺月頓時撇開頭,不忍心再看他。
外面的人徹底沒了聲。
“嗯?”容景對外面詢問。
外面的人還是沒有音。
“說!”容景語氣驀然有些低。
外面的人似乎掙扎了片刻,苦著臉道:“小公子就是小公子,屬下也說不明白,您……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容景蹙眉,跟隨在他身邊的人從來不會如此吞吞吐吐,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見。他想起什么,微微偏頭,看向云淺月。
云淺月低低咳了一聲,轉過頭來,對他笑道:“起吧!子夕是叫我們起床呢!”
容景盯著她看。
云淺月被他看得有些毛,伸手推了推他,故作輕松地道:“他這已經是在笑話我們了,我們再不起的話,真不必起了。”
容景眸光微微瞇了瞇,松開她,轉過頭,緩緩坐起身。
云淺月微微提了一口氣,跟著他坐起身。
容景徑自穿戴,不多時,他便穿戴妥當,看了云淺月一眼,見她還沒穿好,也不說話,亦不催促,也不幫忙,靜靜地站在床前看著她。
云淺月感覺頭皮有些麻,容景是什么人?何等敏感?結合她從云山醒來后晚回來,該是明白她身上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了。她本來想慢一些再慢一些,他自己先出去找玉子夕,但如今見他這樣等著她,沒辦法在磨磨蹭蹭下去了,只能利索地穿戴妥當,下了床。
“走吧!”容景對她丟出一句話,率先走了出去。
云淺月走到鏡子前看了一眼,往上拉了拉衣領,也跟著他走了出去。
出了中軍帳,已經是傍晚,太陽落下,外面天幕有些昏暗。
容景對守在中軍帳外的人看了一眼,人人都垂下頭,他淡淡詢問,“二皇子在哪里?”
一個人立即回話,“昨日打了勝仗后顧將軍帶人進了云城,如今他的營帳空著,東海二皇子來了之后就住進了他的營帳。”
容景抬步向顧少卿所在的營帳走去。
顧少卿任的營帳距離容景的營帳大約有十丈左右的距離,不是太遠。
云淺月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打量了一眼軍營,來的時候她都沒好好看一眼軍營便被他帶入
了中軍帳,如今只見軍營內秩序井然,士兵們巡邏嚴密,各司其職,沒有因為沒有戰事而懈怠,空氣中也沒有了濃郁的血腥味。
顧少卿的營帳外圍站了墨閣和紅閣的隱衛,數百人之多,比容景的中軍大帳外守護還要嚴密。除了他們外,還有軍營里的大大小小將領也聚在了這里,一個個的都好奇地伸長脖子往里面看,但是顧少卿的營帳半絲縫隙也不露,根本就看不見什么。
容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這座營帳外的情形,緩步走去。
云淺月不敢想象一會兒是何情形,跟在容景身后的腳步不由自主放得輕了。
守在顧少卿營帳外的將領見容景來到,都齊齊回轉身,一個個臉色分外奇異,躬身對二人見禮,“世子,世子妃!”
容景“嗯”了一聲,淺淺淡淡,低不可聞。
云淺月被他這一聲“嗯”的總感覺心里沒底,腳步慢了下來。
這時,顧少卿的營帳從里面挑開,弦歌、青裳、凌蓮、伊雪先后走了出來,幾人臉上掛著笑意,見到容景剛要歡喜地說什么,看到了云淺月在容景身后對他們使眼色,齊齊改了口,規矩地見禮,“世子,世子妃!”
容景眸光在四人臉上個轉了一圈,點點頭。
青裳等四人讓開路,一字排開站好。
容景盯著面前的營帳看了片刻,營帳內無聲無息,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他緩緩抬手,挑開簾幕,走了進去。
就在這時,營帳內傳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容景一手挑著簾幕一腳邁進營帳,聽到聲音看去,手腳猛地頓住,身子也隨即僵住。
顧少卿在軍中的地位極高,他的營帳自然極為寬敞,屋中或坐或站了幾個人,玉子夕、夜天逸、沈昭、南疆國舅,唯一的一張大床上,帷幔挑著,有珠穗垂落,一個小小的人兒穿著淺色的錦綢衣服,正躺在床上,兩只小手揮舞著,兩只小腳踢騰著,看模樣是正在夠珠穗,嘴角彎彎地翹著,神色不亦樂乎。
因為是傍晚,營帳內光線昏暗,大床在里側,帷幔半遮半掩,更是顯得昏暗。那小小的人兒微微偏著頭,只能看到一半的側臉。
但即便是一半的側臉,也能讓任何人清晰地看到他過于相似某個人的眉眼。
這一刻,所有聲音息止,萬籟俱寂。
容景目光定在容凌身上,一動不動,像一幅水墨畫,突然被筆者在中途頓筆。
營帳內的幾人都看著他,誰也沒說話,營帳外的人亦是無人說話,無聲無息。
容凌天圣敏感,似乎也發現了氣氛不對,立即偏過頭,好奇地向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一大一小,相似的容顏得如刻畫的一般。
容景本來僵住的身子猛地一震,眸中剎那閃過萬種情緒,如龍騰似虎嘯,如海浪似巖漿,波濤洶涌,雷鳴電閃,大自然的一切變化似乎都頃刻間發生在這一雙眸子中。他這一雙眼睛從未有過如此多的情緒,似乎什么被無限放大,又被無限縮小,大的世界裝了只眼前那一個小小的人兒,小的世界眼前依然是那小小的人兒。
這一刻,不同于對云淺月的期盼和刻骨思念,而是天翻地覆后的山河沉寂。
他似乎被定在了那里,哪怕閃電雷擊從他身上穿過,他也會無知無覺。
容凌本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在看到容景的剎那發出了個類似于單音節的“咦”,須臾,他好奇地看著他,不像容景眸中千變萬化,而是水汪汪的眸子如純澈的湖水,清可見底。
萬千聲音都消止,只剩下孩童那個“咦”的音節在回旋。
每個人似乎都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玉子夕哪怕已經做了無數準備,私下里打了無數壞主意,想在容景見到容凌后實行,哪怕實行不了,也要大肆地嘲笑他一番,仗著有云淺月疼他這個弟弟,以報他這個姐夫將他這個小舅子送去怡紅樓后來被玉紫蘿總是嘲笑他的仇。可是如今看到一大一小,一父一子如此模樣,他所有主意都憋在了肚子里,這種高山壓頂的氣氛下,忽然什么主意也使不出來了。
夜天逸、沈昭、南疆國舅等三人也都看著容景,一絲聲音也不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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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許久,容景依然一動不動,眸光一眨不眨。
但是容凌太小,卻是耐不住與他對視,他微微錯開頭,順著簾幕縫隙看到了站在容景身后的云淺月,頓時松了珠穗,對她委屈地撇嘴,那小眼神像是對她控訴扔下他不管的罪,但并沒有哭,只對她伸出手。
云淺月嘴角不禁露出笑意,伸手去輕輕推容景。
她的手還沒碰到容景,容景的身子忽然動了,他猛地落下簾幕,走了進去。
簾幕在云淺月面前“啪”地被放下,隔住了她的視線,她怔了一下,立即挑開簾幕跟了進去。耳邊傳來墨菊細弱的聲音,“主母,您多保重。”
云淺月腳步一頓,回頭瞪了一眼,眾人中,根本不見墨菊,也不見墨嵐,十二星魂的人像是突然就消失了一般。與他們一起消失的還有凌蓮、伊雪、花落、風露,連弦歌和青裳也轉眼間不見了蹤影,她抿起嘴,他們終是沒膽子看容景的笑話,忍住好笑,邁進了營帳。
只見容景一步步走向大床,他的腳步如此低淺,但是偏偏營帳的地面上被他踩出了深深一道印子,可見用的重量。
玉子夕本來坐在床頭,此時一個高蹦起來,退離了床頭老遠的距離。
夜天逸也坐在床前,卻只是微微錯開了些身子。沈昭、南疆國舅本來站在床前,立即給他讓開了道。
容景來到床前站定,眼睛至始至終未離開容凌,距離得近了,看得更為清晰,他是如此小,小臉,小胳膊,小腿,整個人如一團小小的面團,白白的,嫩嫩的,偏偏五官分明,眉眼如畫,他看了片刻,薄唇緊緊地抿起。
容凌本來委屈,但見容景走來,他天生敏感,感應到了容景身上熟悉的氣息,立即不委屈了,目光定在他腰間的玉佩上,伸出小手,費力地去夠他身上的玉佩。
他在大床的正中間,距離床邊沿還有些距離,自然夠不到。
容景看著他,忽然靠近一步,身子僅貼著床沿,微微傾身,玉佩隨著他傾身的動作貼近容凌伸過來的手。
容凌見玉佩來到近前,頓時歡喜地一把抓住,用力地拽著,但是玉佩栓系得太過結實,以他的能耐還拽不下來,他扥了兩下,仰起小臉看向容景。
“你想要?”容景出聲,極為低啞。
容凌立即咿咿呀呀兩句,那神情分外想要。
“你松開手,我給你。”容景看著他的小手,白白嫩嫩,他一只手能包住他兩只小手。
容凌自然聽得懂,立即松開了手,分外乖巧地等著他。
容景勾了勾嘴角,如玉的手指輕輕一扯,玉佩掉在了他手里,他拿給容凌。
容凌立即伸出兩只小手,將玉佩捧在手里,小眼睛細細地瞇起看著玉佩,嘴角微微地彎著,這個神情,他太小還不會發現與他面前站著的人勾起嘴角時一模一樣。
容景自然能發現,他若不發現,他就不是容景了。他看著容凌,眸中再度翻涌起情緒。須臾,他忽然轉身,看向身后的云淺月。
云淺月被他沉涌的眸光看得微微一個激靈,但盡量鎮定,對他一笑,溫柔地問,“他是不是像極了你?”
容景一言不發,只是盯著她。
云淺月眼睛不敢和他對上,視線移開了些,看著玩玉佩的容凌解釋道:“離開天圣的時候,我已經……”
“你住口!”容景忽然打斷她,似乎極力地壓抑著情緒。
云淺月立即住了口。
“你出去!”容景猛地轉過身,不再看她。
云淺月一僵,看著他,見他背著的身子雖然沒有絲毫異樣,但是云紋水袖微微褶皺的痕跡出賣了他,她想著這沖擊來得的確是大,她是該給他些時間適應。既然他讓她出去,她就聽話,乖乖地出去好了,于是,不言聲,轉身向外走去。
容凌玩著玉佩,發現云淺月竟然剛來不像每次一般上前來抱他就走了,頓時扔了玉佩,對著她咿呀咿呀起來。
云淺月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見容景沒發話,她只能繼續向外走去。
她剛走到門口,容凌忽然“哇”地一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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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云淺月轉回頭,看著容凌的娃娃臉說變就變,眼淚一串串地從小臉上滾落,這個孩子從生下來就不愛哭鬧,如今看來是被她扔下一日夜可憐了,頓時心疼,無奈地對容景道:“他一日一夜沒見我,想我了,我哄哄他,再出去好不好?”
容景抿著唇,看著容凌,不看她,也不答她的話。
云淺月連忙返回來,走到床前,伸出手熟練地將容凌抱起來,容凌到了她懷里,不但不小聲,反而哭得更大聲了,分外委屈,小身子被他哭得一抖一抖的。她輕輕拍著他,柔聲哄道:“乖哦,不哭不哭,娘在這呢。”
容凌無論任她怎么哄也哭個不停。
容景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臉色看不出喜怒。
許久,云淺月見哄不好,對他怒道:“容凌,不許哭了!”
容凌的哭聲頓了一下,不理她,繼續大哭,眼淚都蹭到了她的身上。
云淺月無奈地看著他哭花了的臉,對他道:“你是不是餓了?想吃東西?”
容凌聞言立即用小腦袋去拱她,眼淚還是如不要錢一般地往下落,小手也費力地去扯她衣服,意思不言而喻。
云淺月抓住他的手,對營帳內的幾人道:“勞煩你們出去一下!”
幾人意會,頓時向外走去。
不多時,夜天逸、玉子夕、沈昭。南疆國舅都出了帳外,容景依然站在那里。
云淺月也顧不上顧及他的情緒,抱著容凌坐下身,讓她吃奶。
容凌找到了奶源,頓時不哭了,歡喜地含住允吸起來。
容景看著他們,臉色奇異地變幻了一瞬,便恢復沉寂。
云淺月想著若是容景昨日在瘋狂中忽略了什么的話,那么一定是這一點,昨日容凌沒吃奶,她的奶有些漲,偶爾有奶水流下,與汗水融合在一起,她身上有一種奶香。
容景忽然撇開臉,向外走去。
“容景!”云淺月立即喊住他。
容景腳步頓了頓,不理她,頭也不回地出了營帳。
簾幕落下,云淺月嘆息一聲,收回視線對吃得正香的容凌道:“你爹生氣了!”
容凌小鼻子哼哼兩聲,見著吃哪里還理會他爹生不生氣。
云淺月看著他,嘴角不禁露出笑意,低低地道:“他再生氣,也奈何不了我們娘倆,怕是墨菊要遭殃了,我雖然答應保他,可沒答應能保得住他。”
容凌相似容景的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專心致志地吃奶。
云淺月一手托著他,一手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心中被幸福填滿。容景將他貼身的玉佩摘下來給容凌的時候笑了,他一定是喜歡極了吧?他是喜歡孩子她知道。他該有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不曾太失態,沒讓人看了笑話,這天下也就他能做到這般克制。克制成將從來不曾出現褶皺的衣袖都隱隱弄出了褶皺,他該有多艱難。她想著,不禁抬起頭看向外面。
容景出了營帳后停住腳步,沒再走遠,似乎靜靜地站了片刻,不知道想些什么,外面雖然無數人,沒有人能拿得準他想法,因此無人敢吱聲。
過了許久,容景的聲音響起,分外低沉,“墨菊!”
無人應聲,墨菊沒出現。
容景等了片刻,依然低沉的聲音道:“你若是不出來,就自請逐出墨閣吧!”
他話落,墨菊瞬間出現在了他面前,帶著哭音道:“公子!不帶這么威脅人的。”
容景看著墨菊,他距離他有好幾丈遠,一臉苦兮兮慘兮兮,似乎欠了誰的錢被捉拿一般,他目光沉寂地盯著他看了片刻,臉色與他的聲音一般地沉,“怎么回事兒?”
墨菊看著容景臉色,心下膽顫,容景不輕易變臉,若是變臉的話,該誰倒霉就是誰倒霉了。如今這個倒霉的人似乎就是他。他不敢答話,立即對營帳內喊了一聲,“主母!”
云淺月當沒聽見。
墨菊知道壞了,連忙又可憐地道:“是您說到時候公子怪罪您擔著的啊!您可不能不管屬下。”
nbsp;云淺月依然沒出聲,營帳內靜靜。
墨菊徹底地垮下臉,立即單膝跪在地上,任命地慘痛道:“回公子,屬下見到主母之前,沒得到半絲消息,屬下見了主母后,看到了小公子,驚嚇過度,一個月沒緩過神來,等屬下緩過神來想告訴公子的時候,已經到了天圣了……”
墨嵐隱在暗處,聞言恨不得一腳踹飛墨菊。在公子面前他也敢編謊話,是誰說要嚇公子來著?一天沒緩過神來對,一個月沒緩過神來騙鬼呢!
“公子,屬下可不敢欺瞞您啊,屬下是您的第一小貼心,萬事以公子馬首是瞻,就是上官茗玥,主母,東海的玉太子,二皇子,紫蘿公主,以及您的岳父岳母聯合起來瞞著您,屬下也不敢瞞著您,墨嵐最老實,他跟著屬下一起,不信的話您問墨嵐。”墨菊將墨嵐拉了出來。
墨嵐險險些背過氣去,惱恨地瞪著墨菊。
“墨嵐!”容景似乎聽進去了墨菊的話,對暗處喊了一聲。
墨嵐映著頭皮出來,同樣單膝跪地,本來還想踹飛墨菊說謊,但是臨到他出來,發現根本抵抗不住容景身上散發出來的壓力,連忙道:“回公子,墨菊說的屬實,屬下們去云山之前一直沒得到消息,到了云山之后等了數日才等到主母下山,屬下們見到主母和小公子時嚇壞了,就沒及時給您傳信。”
容景看著二人,聲音聽不出情緒,“所以你們就用了一個月時間緩神?”
墨菊和墨嵐想點頭,但是這頭怎么也點不下,齊齊垂著頭。
“所以,出了云山到東海入海口,再歇了兩日啟程航行,到東海出海口,又從東海出海口到梅嶺山河谷縣,再到蘭城,祁城,又返回來到云城,一個月零十一天,你們這么長的時間都沒緩過神來?”容景挑眉。
墨菊心肝顫了顫,想著這回完了,公子是誰?豈能被他們蒙混?他嘻嘻一笑,但這嘻笑擱在今日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立即道:“屬下后來稍稍緩過神來了,但想著給公子一個驚喜,主母不僅回來,還帶回來了小公子,這是多么大的驚喜啊,屬下們貼心,想公子多歡喜歡喜……”
墨嵐垂著頭不說話。
容景看著墨菊,不置可否地道:“的確是個驚喜。”
墨菊打量他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提著心怎么也落不到實處,不敢再嬉皮笑臉,他也笑不出來了。暗暗想著主母不厚道,明明說了擋著,卻是不出來救他。
“你們起來!”容景對二人淡淡說了一句。
墨菊和墨嵐同時一怔,但可不敢站起來,這么大的罪,公子怎么可能輕易饒了他們?
墨菊覺得公子這個輕描淡寫的語氣大事不妙,猛地一咬牙,立即苦著臉認罪道:“據說主母出了天圣到東海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懷孕了,但當時她生死未卜,怕您擔心,便命令知道的人都不準告訴您。這知道的人里包括東海王、玉太子、二皇子、四公主、還有上官茗玥和謝言,以及您的岳父岳母。”
容景看著他。
墨菊如倒豆子一般地道:“他們果然不負主母警告,無人傳出消息,上官茗玥獨自帶著主母去了云山。那一段時間屬下一直跟在您身邊,千真萬確沒得到主母懷孕的消息,您知道,東海那幾個人若是有心想瞞著公子您知道這件事情,還是瞞得住的。”
容景一言不發。
“屬下知道消息也不過是一個多月前,那時候主母帶著小公子下了云山,在黑風林外屬下等人才第一次見到。當時屬下們嚇了夠嗆,當即就要稟告公子,后來……”墨菊聲音低下去,“除了想給公子驚喜外,還是想主母自己見面和公子說比較好,免得您因為得到了小公子的消息受影響,難以應付夜輕染,就前功盡棄了。主母和小公子畢竟好好的,您即便知道了當時主母和小公子不回來您也是見不到,也不急這一個月……”
“你倒是會為我考量!”容景目光落在他頭頂上。
墨菊不敢再貧嘴,立即認罪道:“屬下沒及時稟告公子,屬下知罪,請公子責罰!”
墨嵐也立即道:“請公子責罰!”
容景看著二人,片刻后,對他們道:“你們起來!”
二人無論如何也不敢起來。
“我命令你們起來!”容景微沉下臉。
>墨菊和墨嵐立即站了起來。
“跟隨他們二人去東海的墨閣所有人都出來。”容景看向暗處,又淡淡吩咐了一句。
跟隨墨菊、墨嵐二人前往東海的墨閣人立即出現,十二星魂有七星魂跟隨二人去了東海,他們現身后,一動不敢動,低垂著頭。隱瞞容景,雖然是墨菊的主意,但是他們也有份參與。若不是他們參與隔絕了消息,憑借公子的消息耳目,不可能主母和小公子到了天圣數日,公子今日才知道小公子的存在。
“你們一起拔劍!今日你們若是能傷了我一毫,全部不受罰,若是傷不了我,墨閣從此以后解散,再不出現在我面前。”容景沉聲開口。
墨菊面色大變。
墨嵐等所有人臉色都齊齊一白。
“公子,屬下真知道錯了!”墨菊這回是真的嚇傻了,他清楚地知道,容景口中從不虛言。公子這回真是怒了,且怒極。解散墨閣,他從不敢想象。他這一刻真是后悔了,雖然從踏上這片土地他就隱隱覺得這么做不對,但是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公子,屬下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墨嵐等人再度齊齊跪在地上請罪。
容景眸光溫涼,不緊不慢地抽出腰間的冰魄,對他們道:“別讓我說第二遍。”
墨菊、墨嵐等人齊齊一震,須臾,都清楚容景脾性,任命地站起來,各自拔出劍。
“所有人,都退出十丈之外!”容景眸光掃了一圈,溫聲吩咐。
守在這所營帳外的一眾將領,隱衛,巡邏的士兵齊齊退出了十丈外,人人大氣也不出。
容景再不看眾人,冰魂出銷,帶著凌厲的寒氣,直直刺向墨菊。
墨菊只能迎著頭皮接招,墨嵐等人也知道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削落公子一縷青絲或者刺破他一截衣袍,哪怕讓他受點兒小傷也好。否則的話,他們這些人遭殃不說,還要解散墨閣,墨閣一旦解散,他們就完了。
墨閣的人畢竟是容景的手下,十二星魂更是自小被嚴格訓練,都是天賦極高之人。他們合在一起,自然比尋常高手要厲害數倍,尤其是墨菊、墨嵐的武功,自然比曾經讓容景出手的伊家少主伊鴻要高絕。
容景雖然出手極快,彈指飛花摘葉,但是這些人也不次,對付他雖然難,但還是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付。顧少卿的營帳前因為卷起的劍氣草木紛飛,光影閃動,自成一方天地。
這一方天地里,電閃雷鳴,海風呼嘯,山河傾塌,火山噴發,不足以形容激烈。
墨菊、墨嵐等人自然用了全部功力。
容景一腔郁氣盡數發泄在了他們的身上,出手毫不客氣,不多時,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人身上掛了彩,他仿若未見,劍氣凜冽。
云淺月自然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她耳目本來靈敏,更何況他們就在這座營帳外,她自然清楚,喂飽容凌后,整理好衣襟,抱著他出了中軍帳。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墨菊等人哪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已經支撐不住,不知別人身上掛了彩,墨菊和墨嵐二人的身上也掛了彩。
容景雖然一人,但他們幾人苦不堪言。
容凌見到有好玩的事情,頓時睜大小眼睛,興奮地揮舞著小手瞅著。
容景月牙白錦袍灑下點點清華,衣衫飄袂,天地間似乎只是他一個人的戰場。
云淺月看了片刻,低頭對懷里的容凌道:“看,他就是你的父親,娘親沒偏你吧!你的父親很厲害的,他比你的上官叔伯還要厲害。”
容凌看得高興,咿咿呀呀地應和著,似乎在說娘親說得對,爹爹是很厲害。
云淺月不禁露出笑意,與眾人一起看著場中。
兩柱香后,有人躺在了地上,再無還手能力,他們合在一起本來是陣法,能發揮最大的效用,但是有了突破口,便如泄了閘的洪水,緊接著,一個一個毫無還手之力地倒下。最后只剩下墨嵐和墨菊支撐著。
不多時,墨嵐也支撐不住倒下。
云淺月想著到底是墨菊,墨閣十二星魂之首,容景的第一小貼心,他出眾的不止是嘴皮子,還有武功。眼見他也要倒下,她
忽然喊了一聲,“容景!”容景劍法一頓。
她衣袖輕輕一掃,一絲氣息無聲無息地向他而去,無聲無息地劃著他青絲而過,無聲無息地掠過他到了墨菊身邊,無聲無息地扶住了墨菊要倒地的身子,須臾,又無聲無息地收了回來。
所有的動作只是彈指一瞬,眾人誰也沒看到她揮袖的動作,只聽見她喊了一聲。
容景的劍法只是一頓,便對著墨菊而去。
墨菊立即后退一步,大聲喊了一句,“公子,我們贏了!”
容景的劍頓住,對他挑眉。
墨菊緊身衣袍被劍劃了無數痕跡,容景下手必掛彩,他全身被鮮血染紅,幾乎沒一處好地方,拿著劍,攤開手心,不顧及自己狼狽的模樣,對他笑嘻嘻地道:“您看,您的一縷青絲如今在我手中,您輸了。”
容景看著他手中的一縷青絲。
墨菊立即喜滋滋地道:“這也算是您的毫發啊,您可不能說話不作數。”<b